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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2/25 10: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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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名演变

广州城内规模最大的两处“烈士陵园”,分别纪念深刻影响中国近现代历史进程的两个重要革命事件。

民国二年始建的*花岗七十二烈士陵园,安葬着参加辛亥革命“三.二九”起义(由孙中山及其领导的同盟会发动,目的是推翻清*府)的死难者,广州本地人口头上很少说这个陵园的全名,往往称“*花岗”就指此处。

**花岗七十二烈士陵园旧影。了解更多,点击:羊城瓦集之三:*花岗建筑现存旧瓦

而近几十年来,广州人口中的“烈士陵园”,基本没有例外,所指皆为中山三路的一座陵园,连广州地铁一号线设在此地的站名也是“烈士陵园”,如果外地游客向年轻一辈的广州人问路:“烈士陵园怎么走?”,对方一般不会回问:“你要去哪个陵园?”,而是不假思索地指向中山三路,而非*花岗。

至于中山三路的烈士陵园全称为何,即使天天途经园门的广州市民也未必人人答对,“广州起义烈士陵园”固然是正确答案——现今陵园正门、东门都见周恩来题写的这几个大字,而陵园初建阶段,标准答案却非如此,或者说答案不止一个。

*广州起义烈士陵园东门今貌。

广州起义烈士陵园(下文简称“陵园”)安葬的是民国十六年(年)参加广州工农兵起义(由中国共产*领导)的死难者。是次武装暴动中,共产*人一度占领珠江北岸大部分地区,并建立广州苏维埃*府和工农红*指挥部。只存在了三天的广州苏维埃*府被国内外的共产阵营誉为“广州公社”,因此这次起义又称“广州公社起义”。

*中共工农武装占领国民*府广东省会公安局,将其作为苏维埃*府和工农红*指挥部。图为民国时期维新路广东省会公安局牌楼旧影。

*广州公社旧址(原国民*府广东省会公安局)今貌,门牌号是”起义路号之一”。

*广州公社旧址外墙镶嵌的文保石碑。

*广州起义烈士陵园展馆内展陈着起义领导者的事迹,标题《建立中国第一个城市苏维埃*权》也就是广州公社起义在中共革命史的主要意义。

年广东省、广州市*府决定兴建纪念陵园,并成立了由起义领导人之一的叶剑英为主任的“广州公社起义烈士陵园建设筹备委员会”,7月1日奠基。

*广州市建设局建筑设计师金泽光、郑祖良、何光濂、余植民著《广州园林建设(-)》收录的广州公社起义烈士陵园总平面图。

可见,陵园筹建、规划阶段,其全称为“广州公社起义烈士陵园”。

年,广州市*府成立由时任广东省委书记的陶铸为主任的“广州公社烈士陵园修建委员会”。

*年5月18日中共中央华南分局办公厅关于同意修陵园委员会名单的批复(原件收藏于广东省档案馆)。见“分局同意市府所提出的‘广州公社烈士陵园’修建委员会以陶铸、谷大存……等十五同志组成的意见……并建议以陶铸为主任……”内容。

年1月出版的《广州园林建设(-)》记述:“陵园的东门建筑在大门之前,在未建设陵园大道部分时,陵园东路曾经起过进园的主干道的临时作用,因此东门虽然是侧门,但在当时,这个门也起过作为主门的作用。”在现存的旧照片上我们可以看到,早期东门门额上的大字为“广州公社烈士陵园”。

建成时间晚于东门的陵园大门,其双阙正面石壁镌刻着我们今天所见的周恩来题“广州起义烈士陵园”八个大字,周的题字也被复制在东门门额,取代了“广州公社烈士陵园”的园名(园名更替的原因和时间,仓主未找到相关文献作考,据7年出版的《红陵旭日》画册序言所载,周恩来题字时间为年底)。

*陵园东门旧貌。

*上为陵园东门“广州公社烈士陵园”门额旧貌,经笔迹比对,仓主猜测园名为陶铸所题。下为陵园东门门额今貌,园名“广州起义烈士陵园”为周恩来手笔。

综上所述,使用“广州公社烈士陵园”名称的时间不过一两年而已。

陵园名称经历筹建之初的“广州公社起义烈士陵园”、修建阶段的“广州公社烈士陵园”,最终演化为“广州起义烈士陵园”,似乎未有官方文献对此集中梳理、说明,对陵园旧称尚有印象的市民恐怕已属极少数,而园内圆形大土墓的石砌围墙上镌刻的朱德所题“广州公社烈士之墓”,可算是足以勾联起园名演变的早期证物。

*土墓石墙今貌(局部)。朱德题“广州公社烈士之墓”落款时间为年2月1日。

为什么这个字会被凿去?

基于对陵园两度易名的时间分析,仓主推测眼前所见这件石湾窑素胎花盆,应为陵园修建阶段烧制(或为此期间承接的任务)。此盆采用当时的平常样式,形制简单,不太惹人注目,但盆身消失的一个铭文却值得我们考究。

*“广X公社烈士陵园”铭文石湾窑素胎花盆,胎质上乘,胎体烧结度好,附有厂名钤印。

旧文献的文字被涂改、旧器物的铭文被剐凿并不鲜见,究其原因,无非时过境迁,某些字眼犯了新禁忌,变得敏感,仇敌除之而后快,物主毁之以自保,这个花盆上“广X公社烈士陵园”所毁的单字显然与前述两种因由都无法对应,颇为特殊。

如果花盆是陵园流出,被人据为私用,照理而言持有者应当会凿去更多铭文,以抹除来源信息,这里偏偏留下了关键的单位名称,有悖常理。

既然不存在*治上的敏感字眼,也排除了持有者洗脱嫌疑的动机,那么疑点就落在被蓄意凿除的文字本身了。莫非那是一个错别字?

从残余的痕迹看,损毁的字形不像“州”字,它的轮廓更像“东”字。仓主尝试根据这点判断,假设几种可能存在的情形如下。

*盆身铭文。

*盆底。

接受制模任务的石湾陶工把“州”字看成“东”字的几率较小,况且完成模具制作之后,须经修整、验收的过程,才到成品制作阶段,把关者对照订单审核粗心至此地步是难以想象的。

虽则陶工大意、窑场管理者疏忽的可能性不能排除,但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这样重要的*治任务在生产环节出现类似“低级”错误的机会微乎其微,不宜轻易归咎于承制方。

“广州公社烈士陵园”误作“广东公社烈士陵园”或许源于广州方面交给石湾的订单文件本身,石湾陶工只是将错误“复制”在模具上了。

近现代以来,西方人,甚至广东以外的许多国人,并不容易厘清广东和广州的概念以及关系。以年苏联罗佐夫斯基等人所著《广州公社》为例,书中有这样的句子“广东是一个常驻着大批*队的城市”,苏联人所说的城市应该是作为广东省会的广州。

*图为年苏联罗佐夫斯基等人所著《广州公社》,此为年复制本,现藏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

罗佐夫斯基署名文章《广东暴动的教训》先后出现“广东公社”、“广州公社”两个词组,联系上下文辨析时,不难发现所指为同一事件(未知字词的抵牾是原作就存在,抑或产生于翻译过程)。

*《广东暴动的教训》文中见“广东公社,虽然存在只不过三天”句。

*《广东暴动的教训》文中分别见“广州的苏维埃*权没有存在到三昼夜”、“广州公社的存在期间不过三天”句。

广州公社起义有苏共*员参与,陵园建设时正值中苏蜜月期,不只奠基仪式上有苏联代表参加,甚至建园时中苏有合作——“年7月14日,陵园的烈士墓和墓道基本完成。开始每星期六、星期日对外开放。9月27日广州市*府邀请苏联的建筑专家召开座谈会听取他们对陵园建设的意见。”(见《身体·心性·权力》载王晓葵文章《革命记忆与近代公共空间——从“*花岗公园”到“广州起义烈士陵园”》,浙江人民出版社,5年出版),故此,不能排除定制石湾花盆时,任务执行者参考了苏联人的历史文献或者受到苏联专家意见的影响。

*广州起义烈士陵园内“中苏人民血谊亭”今貌(局部)。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后,广东的***队伍骨干主要由行伍出身的南下干部组成,假如负责花盆定制任务的干部恰巧不熟悉这段革命史,对于广东省与广东省城(广州)之别不甚清晰,摇摆之间造成笔误也不无可能。

如果没有具体的旁证出现,上述疑问并不能有确切答案,所有假设不过仓主的主观臆测罢了。

总之,不知是阴差还是阳错,石湾陶工用“广东公社烈士陵园”的模具,制作了这件“广东公社烈士陵园”的花盆,毕竟和陵园门额上的园名对不上号,所以这个花盆没有被送入陵园使用,不知谁人凿掉“东”字,并把它留在了产地,最终在不寻常的庚子年被仓主带往省城。

一字之差照见历史进程

花盆另一面的边沿,有“石湾耐酸陶器厂制”的戳印,并带着梅花瓣形的图案。与陵园筹建同期,年,石湾的五个花盆联营组(包括花盆一、三、五组和生金、陶釉组)合并,建立“公私合营石湾耐酸陶器厂”。此前一年,石湾花盆联营一组的灵*人物,上利亚陶窑厂(始于民国八年)的创始人陈富(—)撒手人寰。

*花盆背面图。

*年石湾花盆一组制作的“病理研究所”专用陶瓷器具,口沿有“监制人陈富”钤印。年,石湾陶瓷行业进行由*府主导的改组,成立了花盆联营组11个,上利亚窑厂被并入“花盆一组”。石湾窑的传奇人物陈富去世前十天仍抱恙到窑灶睇火(他最后一次睇火)。《口述石湾陶》书中陈垣讲述:“陈富是个资本家,但是他年死的时候,我们南海第十区区长都来送他,报纸都登出来,讲他是爱国的民族资本家。很多人来送他,我们作为他的员工,都送了花圈。”

仓主查阅历年出版的石湾陶业专著与行业志书,多见“石湾耐酸陶瓷厂”的说法,并未发现“石湾耐酸陶器厂”的记录,如今石湾当地人言及该厂旧史,也只习惯简称“耐酸厂”。

“石湾耐酸陶器厂”这一名称虽然未在官方文献中留下蛛丝马迹,但带有其印记的陶器实物在市肆间却偶尔得见一二,且工艺俱佳。除此之外,仓主还曾见过一枚20世纪50年代的长方形厂名金属胸章,全文“佛山市公私合营石湾耐酸陶器厂”,种种迹象表明,这应当是建厂之初的正式官方名称,“石湾耐酸陶瓷厂”是后来的变更。

“石湾耐酸陶器厂”未被记录在案,也许因其存在的时间较短而被遗忘,回顾石湾陶业的发展史,仓主认为,这一关键字眼的变化并非无足轻重,实则意义微妙,影响深远,值得历史为它留下一笔。

千百年间,石湾造陶,材料均采自本地及邻近地域,制坯从来只用陶泥,虽然民国中期,顺应工业发展的需求,有窑场尝试用瓷土烧制电瓷元件,相对石湾窑整体而言始终限制在较小范围,各大小工坊、商号也没有在名号中嵌入“瓷”字的意愿。

石湾广泛使用“陶瓷厂”作为命名的后缀,正是发端于20世纪50年代所有制改造时期,“石湾美术陶瓷厂”是其中的典型。伴随“大跃进”运动而来的“技术革新”使当地的传统制陶工艺受到冲击,瓷土进入了更多的产品领域,瓷制品层出不穷,纯陶胎产品被视为落后产物。石湾耐酸陶器厂想必是在这一时期舍弃“陶器”,改换“陶瓷”之名,以令当地新生的国营厂在命名上看来整齐划一(不知厂方是主动还是被动作出决定?从业者初时心理接受程度如何?)。

*一件直径约1米的化工设备陶瓷配件,钤有印文“广东佛山石湾耐酸厂六八年10月”。

陶,可以一万年不走样,人的记忆,几十年就会剥蚀殆尽,烈士陵园的石湾花盆如同一颗留存着历史信息的陨石,我们借之索隐,得以想象被史册遗漏的片段,探寻流星般的隐史。

*门额折腾史不独陵园有,此处更典型,点击:羊城瓦集之十一:培正中学、培道中学建筑现存旧瓦

*民国至今屡次易名的大门,点击:羊城瓦集之六:原“国民*府”建筑现存旧瓦

*了解烈士陵园更多石湾窑陶制品,点击:应对百年之大变局,试试去祖庙祈求和平万岁或在烈士陵园数鸽子以及现存石湾窑雀替的其中两例

余絮

踏访旧地过程中,仓主偶拾了些少有趣的信息,收录如下供世人揣摩:

*起义路的广州公社旧址内的北楼尚保留着民国时期旧貌,其二楼露台一对蓝釉大花盆以及栏河宝瓶酷似当时广州市裕华陶业公司产品,可能见证了革命风云。

*裕华陶器图式第卅一号产品“二号树头盆”。

*裕华陶器图式第一百十五号产品“批槽栏杆”(北楼将其反转安装)。

*民国时期印制的裕华陶器图式封面写明“裕华公司工场及总批发处在西瓜园诗书街”。

*民国十六年(年)12月广州起义队伍在西瓜园召开群众大会并宣告成立苏维埃*府“广州公社”,图为陈武功口述《关于广州公社的资料》(现藏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之内容“十二时在西瓜园举行工农兵大会”。

了解关于裕华陶业旧址信息,点击:裕华公司设址何地?——广州裕华陶业公司疑云之三

中共在广州的另一处革命旧址“农民运动讲习所”(原番禺学宫)也曾陈设与裕华产品样式相近的园林陶器,仓主所见与之相关最早的照片拍摄于20世纪50年代。

*20世纪50年代农讲所旧址内大殿旧影,图中花盆和几座均与裕华产品相类。

*农讲所旧址内大殿今貌。

*年底的照片中,见倚着农讲所东墙的圆门(已被拆除)左右摆放着裕华风格的花盆座。

*当年圆门前的一对花盆座现在放置在明伦堂前园林角落。

*裕华陶器图式第廿四号产品“二号树头柱”。

农讲所内石湾老陶故事特别多,新闻也不少,略举一例如下:

*年底,大成门瓦脊上一对陶塑鳌鱼完好。

*年底,大成门瓦脊西侧陶塑鳌鱼仅余半截。

了解更多农讲所的石湾瓦,点击:羊城瓦集之四:番禺学宫及广东贡院明远楼建筑现存旧瓦

*陈富的创新意识、质量意识、品牌宣传意识都属超前,了解他的故事,点击:“病理研究所”容器,石湾窑名师陈富的最后杰作?

*民国南海县长访上利亚陶窑之点滴,点击:民国县长巡视记录中的佛山、石湾旧事

仓主所言不足为凭

欲知真相

须穿越叮当猫的随意门

回到一九五四

岭南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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